陆淮南提步上去,主动帮她拎胳膊上的包。
阮绵没给他:“不用,我自己拿。”
她的冷漠,无疑是完全把他跟顾远行,涂丁丁他们分开的,一个眼神就足以看清。
最终包被涂丁丁接过,阮绵上的是顾远行的车,车直奔海港洛溪阮家老屋。
陆淮南的车随后跟着,寸步不离。
一路上,涂丁丁会跟他说明情况,阮绵坐在车里,偏着头将脑袋倚住车窗,双目紧闭,唇瓣抿得干燥苍白,一句话都没说,直到几个小时后赶回洛溪。
那晚上,天特别的黑,路也难走。
司机开得满脸冒冷汗都不敢抱怨半句。
农村有不知名的鸟呱呱叫,阴森森的。
阮家老屋那栋房子长年风吹日晒,已经到了雨都避不了的程度,根本没法住人。
几人只好暂且安顿在村里的民宿。
连夜通知唐青跟吴静赶到这边。
唐青拿主意:“老太太丧葬的事我来办,亲朋好友这边你舅妈去招呼,你要是愿意,就在咱家办,要是觉得忌讳,就在老屋这边搭架子,我去找师傅。”
最终阮绵决定在老屋临时搭架子办丧事,全程陆淮南没插进半句嘴。
他的身份放在这其实蛮尴尬的,不是女婿,只能以朋友出场。
孟贤清丧葬那两天,阮绵一句话都没跟他讲。
哪怕两人共处一室,没有外人的时候。
孟贤清是第三天早上入的陵园,陆淮南花高价选了块最好的地。
涂丁丁都私下跟陈正则吐槽他用心,人人有目共睹,估计陆鸿文死,他都没这么上心的。
萌美在燕州,阮绵不能在洛溪待一辈子。
她待多久,陆淮南陪着她,哪怕工作上的电话打到手机都快爆了。
……
那日下午,乌云密布,哗啦啦下起缠绵大雨。
阮绵跪在孟贤清灵相前,一跪便是两个钟头。
起身回眸,看到陆淮南站在门口,也没抽烟,也没看手机,视线直勾勾睨在她身上,痴缠得很。
他身穿一席深黑色的改良版中山装,黑皮鞋,黑裤子,从里到外的黑。
皮肤又出奇的白,形成鲜明对比。
阮绵觉得他很衬这黑沉的天色。
寡淡的脸,口吻更淡:“你不打算回去了?”
几天来,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,没有情绪,平淡无澜,就像她那穿着打扮一样,清汤寡水的,灰色麻衣跟布鞋,乌黑长发仅有一支木质发簪绕着盘住。
往日在她脸上的朝气跟伶俐,荡然无存。
虽然陆淮南知道这是暂时的,她还是那个她,还会恢复。
但还是免不了心如针扎的痛。
“等你一块回去。”
阮绵没说话,伸手拿一团艾草抹了抹手指,跨步走出去。
陆淮南跟在身后,看到她后脑发团上那一束洁白的纸花,随着她走动的弧度微微颤动。
他伸手帮她端稳:“别动,花要掉了。”
“墓地的事谢谢你帮忙。”
阮绵有这个钱,是没那个权。
偏偏陆淮南有钱还有权,顶好的位置不过他跟海港秦家两句话的事,人家分分钟比过她跑断腿,花点钱是小事,这个人情以后得他还秦家的。
“跟我说什么谢谢?”
阮绵想努力给他一个笑,笑没挤出来,眼泪顺着眼睛往下窜。
没等陆淮南伸手,她先一步抿掉:“我没事,眼睛有点疼而已。”
后续的事,全靠着唐青夫妻两收拾,陆淮南在一定程度上能帮则帮,其实也没多少他能干的了。
这边的老屋阮绵打算再花钱翻修一遍,不住人,放孟贤清跟她母亲的灵位遗照。
逢年过节她能有处祭拜。
唐望清走后,她的灵位跟遗像一直都放在唐青那。
翻修房子不是一两天的事,唐青也劝过陆淮南先回去。
他没肯:“舅舅,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边,她要修老屋,我陪着她便是,那边工作也没什么要紧的事,康秘书他能应付来的。”
第366章 母凭子贵
唐青试探性的,问:“你跟绵绵吵架了?”
喉咙沉沉的压了口气焰下去,他抿唇,又蠕动开:“发生点小摩擦。”
唐青拍拍他肩膀:“好事多磨,我跟你舅妈也会多劝劝她。”
“舅舅,你不问是为什么事?”
唐青释然一笑:“小情侣间还能因为什么事,无非就是闹点脾气别扭,绵绵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,她那脾气我最了解,真要是跟你闹开了,他都不会让你参加葬礼。”
阮绵的性情,不光唐青了解,陆淮南也了解。
那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,你甭想跟她耍心眼子。
陆淮南在外边陪着唐青抽了会烟,才迈步进屋。
连续几天的搭建,老屋空出两间暂且能住的房间,也幸得这时是夏天,要是冬天都得被冻得打哈哈。
孟贤清走时,什么都没留下。
阮绵手里握着高中那会,奶奶给给她的一颗玉扳指,来回反复摩挲。
指腹都磨得红彤彤的,泛着点微疼。
门口迭答而来的脚步声,她吸吸鼻尖,抬眸间陆淮南的面孔映入眼帘。
“你来了?”
“别太难过。”
阮绵没说话,吸鼻的鼻音倒是更重了。
陆淮南弯腰,坐在她右侧。
周围静悄得针落可闻,沉默良久,她无声无息的开口:“卢卡在家没人照顾,它又粘人不肯去别处住,我只能嘱咐小何过去喂它,你要不先回去……”
看得出,阮绵是真心爱卢卡。
“现在顾不得那么多,卢卡有人喂它就行。”
不知是胸口的气喘不上来,还是情绪过于低落,总之她没反驳。
孟贤清的离世,于阮绵来讲,不是天塌了,也得塌下去一半。
她憋着一口气:“你什么时候回去?”
“等你情绪好点,一起走。”
两人坐在一块,心平气和的,仿佛在盐城那次的事,压根就没发生过,彼此心照不宣,互相都默契的一句没提,他冷静得没心没肺,她理智得波澜不起。
可只有自己知道,心被揪得生生的疼。
“其实你不用在这守着我的。”
不等他开口,阮绵又随着补充一句:“我工作在燕州,生活在燕州,你还怕我跑了不成?”
“我怕的不是这个。”
下一秒,陆淮南的手机在响,四周都充斥着聒噪的铃声。
她笑,明显的吸了口气,语气不咸不淡的::“先回去吧!我在任何地方,都不会比在这更安全。”
他听不明白这句话的用意。
见他一直杵着,任由铃声在响,也没接听的打算。
阮绵:“要不先接电话?”
“从机场回来,你对任何人都不会对我这样,用冷漠疏离的眼神,你想知道我跟宋砚安说过什么,有什么,你可以直接问我,没必要这种激将法。”
陆淮南的声音低沉到,不认真听都听不清。
他等了半晌。
阮绵出声:“这些都不重要了。”
他双手摁住她肩膀,掰正她的体位,迫使她与他视线相对。
陆淮南眉眼往下低:“人死不能复生,阮绵,你振作点好吗?”
他怕,怕她再这样下去,等情绪缓过来,也只剩一层皮包骨了。
这几天,她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,见到食物都反胃呕吐,哪怕刚吃进去一点,转眼也都吐了个干净。
“我很好。”
“你装的。”他不容得她躲避,话紧随而上。
阮绵太阳穴的青筋蹦了绷,嘴角在抽搐:“你凭什么觉得我是装的?”
陆淮南单枪直入:“大家有目共睹,不是我一个人觉得。”
“好。”她眼睛一团血色的雾气化开,很浓很浓:“就算是我装的,死的不是你的亲人,你当然不会那么难过,你凭什么要求我能立马振作?”